家乡的水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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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1-14 16:47 阅读(?)评论(0)

家乡的水井

 

席慕蓉在诗歌《乡愁》中写:“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,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。”家乡,是每个人心中最温暖的港湾。在我心中,每当提及我的家乡水井承载着童年对水的记忆,更是我情感的寄托,仿佛一股暖流流转心间。

记得我出生后,就随母亲一起来到她教书的地方——麻江县白午公社中心小学。我的童年生活也就在此开始。我的记忆中,白午有一口奇特的水井,居中把村寨拦腰切断一分为二。左面围绕公社中心居住着20多户汉族农家,右面则是居住着50多户短裙苗族同胞的村寨。每当清晨,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,整个村寨便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。小巷里,传来的是乡亲们的问候声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。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幅温馨、和谐的画卷。

居中而立的水井,村民们称它为“龙井”。“龙井”是由一块大石下洞口中流出一股清泉,深不到三四米。当地村民围着泉眼,用长条石修建三米宽,六七米长的大井,形如一艘航母。在井的尾部开出三个流水口,左面一股水流入一个约八十平方的长方形池子,供牛及鸭鹅洗澡用;中间一股水流入一个约二十平方的正方形池子,供洗菜用,在菜池下方又修建了一个约四十平方的正方形洗衣池;右面一股水则顺着数十米的沟渠流入稻田。水流的有效分区,无不彰显当地村民的智慧,无不体现水资源合理利用,做到“水尽其用,能用全用”。

龙井,正因为水井不深,就不必要像北方的井那样要安上辘轳,用长长的井绳打水。当地村民,每家都备有木水桶或铁皮桶。要用水时,就用扁担肩挑着栓上绳索的桶,一甩一甩来到水井边,双手提着绳索,往水里一压,就把水提上来,人们把这个动作叫“提水”。由于各家各户都用自己的桶伸到井里打水,难免会将桶底沾的泥沙带到井里,每年夏季,村里就会请人来淘井,用独特工具将沉淀于井底的污泥及掉在井里的脏东西打捞上来,顺便也将井中的水草等植物也一并清除。在水井上方,有一株上千年的樟树,树干粗得非三人才能环抱,树叶茂密得犹如一把大伞把水井严严实实遮盖住,保证了井水的清洁。就算遇到夏天连续下雨,从龙井挑来的井水依然清澈。井水冬暖夏凉,冬天洗衣洗菜,手一点也不冷。夏天,把西瓜装在桶里放入井中“冰”一会儿,再拿出来吃,就会特别凉爽。

挑井水回家是个力气活。记得我每天放学,都要挑水,从水井挑一担水到家约有2.5里路,一路上步伐要保持平稳均衡,不能让水起波浪,否则打破水的平衡,水就会泼洒出来,到家就只剩半桶水。长期挑水,肩膀上日积月累就会长出厚厚的茧块。一次,父亲出差怀化,买回来七只小白猪,用水量大增,特别是到夏天,我要多挑十担水,除人用和喂猪外,还要用水给猪洗澡。

当时每家都有一个大水缸,挑来的井水直接倒在缸里,需要用水,再用瓢一瓢瓢舀出来用,或淘米,或洗菜洗衣。水缸每个月就要清洗一次,用刷把将附着在水缸壁上的沉淀物洗掉。

一入夏,龙井就是我们快乐的聚集地。家里养有牛或鸭鹅的,就会把牵着或着到水井旁的牲畜池里洗澡,那样可以省去挑水喂食的麻烦。大家趁此机会,在水里展开捉鱼虾或打水仗活动,回到家就成了“水人”一个,免不了受到父母的一顿责骂,有的还会吃了一顿“笋子炒肉”。

那时,家家户户都有大木盆装着要洗的衣物,有的用桶装着,挑到水井旁的洗衣池。天气晴好时,总能看见不少妇女,挽着高高的裤腿,赤脚站在石阶上清洗衣物。用搓衣板搓,用棕刷子刷,费时又费力。尤其是清洗被单、蚊帐之类的大件,在池子中更易施展开。大姑娘小媳妇,在井边一边洗衣洗菜,一边唠叨家常,欢声笑语一片,其乐融融。

龙井的水特别甘甜,母亲用它制作凯里的苗族白酸汤。母亲先将面粉用作发酵制成老面搓细后放入盆中,加入龙井清水,充分溶解后倒入锅中置火上,边加热边搅拌,待锅中汤汁烧沸后,起锅倒入坛子内,再将一掐就出浆的那种新鲜玉米棒放入坛内,加入一定量的小葱或野葱,封好口,放在温度稍高的地方静置,汤水在坛内慢慢发酵,大概在四到五天,色泽乳白、酸味纯正的白酸就可食用了。这时坛内的酸汤分为两层,上面一层清亮透明的是我们平时食用的酸汤,下面白色略带黄的是汤的脚本,取用时不能动作过大,否则连汤脚一起取出,就不美味了。随着酸汤时间的加长到20天左右,酸汤的成品时间会变得很短,一天就可以了。长时间不食用,要有意的倒掉一些酸汤,换上新的淘米水进去,要不然这样的酸汤时间长点了就会因发酵过度而发臭,所以酸汤在每天做饭的时候,就要加入经过加热的淘米水或米汤。当地有一说法:“酸汤越倒越酸”。每次取用坛中酸汤,母亲总是叮嘱:“千万不能用带油的勺子去舀,不然一坛酸汤会全坏掉的。”那时缺医少药,每次出现“拉肚子”,母亲就会舀上一碗老酸汤,喝下后一两个时辰就能“酸到病除”。   

夏天,酸汤菜是我家每天必不可少的主打菜。母亲在制作时,取适量白酸汤放入锅内,若酸味过浓,就加入适量龙井水,烧开后放入大白菜、莲花白、野生西红柿、天心米、南瓜花、豆芽,再将切成细丝的新鲜嫩南瓜加入,加盖小火煮,约5到7分钟,看瓜丝已经变黄,就可以入盐。一份鲜美的酸汤菜就制作而成。吃酸汤菜,蘸水是的灵魂。母亲把干红椒放入土灶中“灶孔角”的滚烫柴火灰里,经过高温的洗礼,干红椒变成“糊辣椒”,然后用手揉搓成面放入碗中,再把切碎的香菜、折耳根、小葱、蒜末等食材加入,人未吃却似乎品尝到那份独特滋味。至今,那份美好的记忆,一直留在我的心底。

在贵州民间有一俗语:“三天不吃酸,走路打捞蹿”。苗家酸汤菜,对每天劳作归来的村民们来说,能喝上一碗酸汤,不仅解渴且解乏。据相关资料显示,苗族酸汤菜是酸性和碱性相对平衡的食品,其中有丰富的钙、磷、铁等,对保持神经、肌肉的兴奋性以及维持肌体的酸碱平衡具有重要的作用。

我因读书之故,离开这片故土,后也就居留外地。但身在异乡的我总会想起那片熟悉的土地,总会望不了那龙井制成的酸汤美食。一次,母亲给我带来酸汤母子,当我用本地水加入后,酸汤就是“不酸”。母亲对我说:“可能这水太硬,不适合作酸汤水”。后母亲每次来,不仅带来酸母子,还背上几桶龙井水。白午龙井,在我的生命中,也不再是普通的老井,已经成了精神的化身,夙愿的寄托,成了一种难于流逝的生命期望和梦想。

时间看似漫不经心,转眼我已至知天命之年。不管社会如何发展进步,家乡是心灵的归宿,是我们永远的根。儿时的记忆,是一种情怀、一种念想、一份深深的眷恋,就像美酒佳酿,值得我们一辈子去品味和珍藏。随着城市建设和自来水的普及,许多水井已逐渐消失殆尽。上善若水,以井为邻。如今,白午龙井虽已失去往日的喧闹,在寂寞流淌中静静地唱着歌儿,诉说着老少妇孺曾经对水井的那份依存和眷恋,讲述着平民百姓曾有的那份敬意和珍重……

  最后修改于 2024-11-14 17:13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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